是吧,傅科先生?

是吧,傅科先生?

   

電影散場,一個人走出戲院,混在人群中拭淚,然後我想到其中一個畫面。

   

The Griffith Observatory 天文台的傅科擺(Foucault pendulum)

   

我知道,這很科學,很理性,只有瘋子看那擺來擺去的錘子會流淚(不,盯著它看個三分鐘不眨眼也會)。但,它在戲裡的角色,講的就是我們的人生。傅科擺證明了,很簡單的簡諧運動,加上地球自轉的因素後,可以變成複雜的巴洛克花式擺動。但當你為了那投影出來美麗的玫瑰線而讚嘆時,卻發現這往復因為可以再次重來,表徵了另一層次的簡單規律。

   

當兩個渴望創作的靈魂碰撞在一起時,無視中斷熔蝕是誰之過,也不管前方的路是否漫長。他們到了天文台,在穹頂的眾神祝福下,於傅科擺前開始共舞。極為協調的舞步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,卻在地球的自轉下顯得傾斜。於是他們忽視了物理現實,打開了星空儀,違抗了重力,在人造的星光下自由飛舞,那,不就是阿拉丁在魔毯上唱出的 The Whole New World 嗎?

   

是的,單純而簡諧的美好總是引人幻想,但我們生活在每秒四百多公尺高速轉動的地球上,因為慣性不自覺地以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。卻忽略了在如此高速之中,再渺小的擾動都可能盪出巨大波瀾。在傅科擺的帶領下,我們總以為:沒關係,只要時間過去,一切都會恢復平靜。屆時,再重來吧?

   

但人們卻是健忘的,忘了我們是怎麼開始的,忘了我們在經歷這一切之後,說出的話無法收回,認識的妳依舊清晰。我們不願浪費任何一個美好的夜,卻花了一生的時間,為了日出而糾結。當我們好不容易擺回了原點,不知是誰降下了擺錘,讓海面的浪花濺成了減緩擺幅的淚?

   

我知道你會失望,但我沒有。最後一幕傅科擺重頭來過時,我一度懷疑這該不會又是一齣愛無敵感動天、後悔的人生可以再重來、有情人終成眷屬美夢成真的歡/芭樂喜劇?不會的,這導演雖年輕,但,應該不會這麼任性。

   

還好,最後的結局一樣令人淌血,而最終那淺淺的相視一笑,依然令人心酸落淚。我一度懷疑自己是否太過殘忍?就好像古希臘人愛看悲劇,就是要用更悲慘的事情來安慰自己:其實你不孤單?但我很清楚,即便總愛徘徊在團體的邊緣,有點討厭同溫層不喜團體認同的自己,並不會這麼想。只是,那傅科擺所證明的,只是有限時空下的簡單與複雜。而這世界太特別,特別到窮盡一生都無法理解。於是這標準的有緣無份戲碼,卻早已在每一次共舞擺盪中,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玫瑰線。

   

所以管他是喜是悲,只要那玫瑰還是美的,即使走到了盡頭,人生就無憾。

   

是吧?傅科先生?

   

葉子